北魏平城与大同地名

地名，作为地面实体的标志, 其得名原因多种多样，而作为历史 文化名城，特别是作为北魏京都近 百年的大同,其不少地名都与当年 的平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当 m然，本文中所涉及的地名并不全限 屮 于北魏，只是以北魏为主。此外,文 国中对于某个地名的诠释亦多为臆 时 断猜想，无多少证据，这是需先向 史读者说明的。

一、古店与苇子湾

古店（今为古店乡政府驻地）南 距大同火车站13华里。近年来我 市史学界要子瑾、殷宪等专家学者 皆认定古店即北魏平城之“北 宫”。①《水经注》卷十三哉： “……如浑水又南经北宫下，旧宫 人作薄所在。”②如浑水即今御 河。《水经注》此处说的“北宫”正 好处于方山（今称西寺粱山）南到平 城（今大同火车站一带）的中点部 分，且今日的古店在当地俗称“薄 城”，与《水经注》载述颇为吻合。 “薄”，即帘子；“作薄”即制作帘 子。《汉语大字典》“薄”条的第 21个义项云：“帘子，后作’箔’。 《尔雅•释宫.》：’屋上薄谓之冗’。 郝懿行义疏：’薄即帘也，以苇为 之，或以竹。'”③古店既然作为专 为皇宫帝王贵族们生产帘子的 “作坊城”，于是这里便必然成为 平城北郊一处颇为热闹的集镇。 “店”字的本义除了有“旅店客 栈”之义项外，另一个义项即“商 贸集镇”。这里既是“帘城”，又地 处北出胡地的关口（镇川口、得胜 口）要地，其热闹可想而知。

既要制帘，当有原料。如今从 古店东过御河，向东北方行十几里 有一个叫“苇子湾”的村子。我们 把苇子湾和薄城联系起来，就不难 看出薄城制帘的原料正好出于苇 子湾一带，可谓就地取材，就地加 工。由此不难看出当年的古店是一 座以制帘子与席子为主的作坊兼 贸易集镇。我们今天把古店认作魏 平城的北宫——薄城,而苇子湾则 作了最为确切的佐证。

二、红墙村与边墙梁

从大同城西北8里的上皇庄 向东，经安家小村南，白马城村北， 有一条东西向的时断时续的土坊 梁。此梁在白马城向东跨过御河后 爬上东山坡经马家小村，一直到泉 寺头村北消失。当地人将此土培梁 称为“边墙梁”④近年的平城研究 学者们把这条边墙梁认定为当年 北魏平城北郊所建的“鹿苑”南 墙。《魏书•太祖纪》载，天兴二年 （399年）“二月……庚戌……以所 获高车众起鹿苑，南因台阴，北距 长城，东包白登，属之西山，广轮数 十里……”。这条“鹿苑南墙”与 其说是筑于北魏，倒不如说是北魏 利用了一条废长城加高而成为鹿 苑墙。理由如下:从1：20万的大同 地图上看，今云冈西北5里有一叫 “红墙”的村子，有趣的是在御河 东的花园屯村东北5里亦有一个 “红墙”村。由东红墙村再向东北 方的釆凉山南麓尚有一个“边墙 村”，再向东还有一个“都司口”。 如果我们从西红墙村开始,向东经 上皇庄、白马城、马家小村、泉寺 头、东红墙村、边墙村直到都司口 正好形成一把“弓”，上文所说的 鹿苑南墙又刚好是其弓背部分。这 里作为“墙”与“口”的村名完全 与地面实体（边墙梁）对上了号。我 推想，如有可能作实地考察，其 “弓”两端的延长线上（即东西红 墙村一带）或许还会发现废长城遗 迹。由此而不难看出，这里早在北 魏前就有一条古边墙遗迹。当地村 民说这条边墙梁相传为秦始皇修 的长城。这一传说虽经不起推敲， 但作为一条古长城遗址在很大程 度上应该说是事实。因之,我认为 北魏平城的鹿苑南墙正是巧妙地 利用了这条古长城遗迹，而达到了省工省时的目的。后来，这堵鹿苑 南墙甚至又同时成为魏平城的北 部墙垣。⑤

三、最早最大的森林公园

“森林公园”或“自然保护 区”，这在我国是最近十几年才为 人们所热知的名词。位于广东省肇 庆市的“鼎湖自然保护区”被认为 是我国建立最早的森林公园（此区 建于1956年）。

然而，倘若从历史上追溯，鼎 湖自然保护区根本不能称之为 “最早”。当年，北魏皇帝迁都平城 后，除了营建都邑外，另一项巨大 工程便是建立“鹿苑”、“虎圈”， 以及更远、范围更大的皇家狩猎 区。这一狩猎区大体上南起黄花岭 （即今怀仁、山阴一带的黄花梁），西 至武州山、雷公山（统称西山）东至 白登山（今马铺山），向东北延续到 采凉山甚至更远些的蟠羊山（今作 盘羊山）、豺山（今称狼头山，后两山 均在明长城外的内蒙古丰镇市境 内）。由此而组成方圆数百里的北 魏皇家狩猎区可谓是当时中国北 方最大的森林公园。在此之前的秦 汉诸代，虽国力强大，但因皇帝们 均系汉族，对狩猎兴趣不大，而北 魏皇族本为鲜卑族,其祖辈一直是 “马背上的民族”，狩猎是他们民 族的生存之本。因而北魏皇帝们在 定都平城后虽向定居的农耕文化 发展，而其天然的狩猎本性却难 改，于是，建立大范围的皇家狩猎场便成了平城建设中不可分割 的一部分。

需要指出的是，我们不能用今 天大同的植被状况来衡量古代的大 同。早在1500多年前的大同完全是 一个林海茫茫的森林世界。郦道元 在他的《水经注》中对这一地区的 描写是：“大山乔木，连跨数都，万里 林集，茂休荫翳。”其后甚至在800 年前的辽金时期大同仍是森林盖野的世界c辽兴宗当年常在黄花梁打猎，竟可“日射三十六熊”

茫茫的森林世界为北魏帝王 们建设皇家狩猎提供了得天独厚 的条件。位于北魏平城郊区的“鹿 苑”与“虎圈”是皇家建设的“森 林动物园”。这园中的虎、鹿等野 兽少部分为进贡来的，而大多却是 本地森林中的“土著居民”。在 《魏书》中，关于帝王们行幸狩猎 的载述已成了他们日常生活中的一项重要活动。

正是由于当年这里的这一皇 家森林狩猎场的存在，使得今天在 大同方圆数百里内留下了许多与 动植物有关的地名。

卧虎湾，位于大同西北雷公山 东麓的上下皇庄一带，这里曾是当 年北魏平城的“虎圈”所在地，卧 虎湾地名当源于此。

鹿野苑石窟，位于大同西北十 余里安家小村西部的山沟中。这里 地处平城鹿苑范围之中，石窟之命 名当由此而来。

大猴山，位于大同西的雷公山 北碓臼沟村一带；狮子村，位于云 冈北20里雷公山西北麓；狼儿沟 村，在平旺西6里的马武山东麓； 青羊岭村，在孤山东北8里御河东 岸的山坡上；豺山，在釆凉山东北 70里的丰镇市境内；蟠羊山，亦在 采凉山东北长城外的丰镇境内；狼 窝山，在西坪东北18里；鹿角沟， 在阳高西北15里的长城脚下；鹰 鸥沟，在采凉山北麓;鹰咀墩、鸦儿 崖在采凉山南麓;燕座，在御河东 的大同东站北2里；竹林寺，在云 冈东北10里雷公山西部;榆林村， 在口泉南;榆涧村，在云冈北;北榆 涧村，在孤山东北御河西岸；上下 榆涧（两村）,在西坪西北的京包铁 路南侧。

以上这些地名大都与当年 的皇家狩猎场及茫茫的森林世 界有关。

四、与皇家有关的地名

祁皇墓村，位于大同北40里北魏永固陵西的饮马河（御河上游）西岸。祁皇墓为方山冯太后永固陵的俗称。"祁"即"大"，"祁息墓"亦即"太皇陵"之意。因为此陵的存在，当年在此特设'永固县"。今永固县已没，但以"祁皇墓"为名的村子却一直沿习至今。此村可能系当年的护陵人员所居之地，而后发展成村庄。

圣水沟村，位于古店村西南的雷公山东麓。既称"圣水"，此地一定曾有过一股纯净干醇的山泉水（矿泉水）。水侧或建有佛寺，泉因佛寺所在而得名为"圣水";另一个原因可能与皇家取用此地水有关。这里距平城只有十几里，如此好的山泉水极有可能被作为京都中帝王们的专门饮水之地。既供帝王们用水当然就称之为"圣水"了。其后，许是专为皇宫运水的人长期在此居住，遂成为村庄。

上下皇庄，位于大同城西北数里，为一南一北两个村子。这里距京城近在咫尺，又地处京都西门外通向云冈乃至故都盛乐的交通要道，甚至皇帝们在西郊的一些祭祀等重大活动亦在此举行。当年的这一带当为皇家活动的禁区，老百姓难于涉足其地，只有为皇宫服务的臣仆之类才能在此活动或居住。以后这些为皇城服务的臣仆等人员 在此长久定居遂发展成村落，其名 便为“皇庄”

花园屯，在大同城东北十七里 的马铺山（白登山）西麓。当年这一 带为平城北郊鹿苑（东部）,帝王们 来此观鹿或射鹿，当伴有行宫园林 建筑，供帝王们玩乐休息。此后，许 是园林废弃,其地为屯田部队所占 用，故以“花园屯”名之。

户部村，位于大同西北三十余 里的淤泥河南岸。户部是中央行政 机构名称，由隋代开始设置。其官 职首长称为“户部尚书”。这里有 可能是隋或隋后的某个朝代出过 一个在京城当户部尚书的大官儿， 故村以其名。

阁老山，在大同县西坪镇东北 十余里，为古代火山遗存。山的附 近尚有一个与山同名的“阁老山 村”。“阁老”系中央机关的官职 中名称。唐代的中书舍人年久者称 国“阁老”。又，中书省、门下省属官 拦亦互称阁老。

明代于洪武十三年设内阁大名学士行使宰相（相当于今国务院总理）之职。又,翰林在文渊阁掌诰敕 者亦称阁老。此山以“阁老”为名， 极有可能这里出过一个阁老，死后 归葬于此山，故山以人为名，而附 近村庄亦借山为名。

遇驾山，村名，在釆梁山南麓 的周士庄村东北。这里可能曾为某 皇帝行幸（巡游）时车驾路过之地。 当地或许有皇帝行幸的轶闻故事。

五、“坊”与“皂”

《魏书》载，在京都平城南部 为里坊区，这一带分布着为皇城服 务的各类作坊。此外，在平城郊甸 亦有不少与农牧有关的各类作坊。 后来,这些作坊演变为村庄，并以 其作坊命名。

在口泉南十余里及古店北数 里各有一个“羊坊”村;在大同县 周士庄乡的东北采梁山南麓有两 个“羊坊”（东西羊坊村），在文瀛湖 东岸有两个“骆驼坊”（东西骆驼 坊村）；在大同县西坪附近尚有一 个“坨（驼）坊”村。这些“羊坊”、 “骆驼坊”当是专门以饲养屠宰或 加工羊、骆驼的肉类、皮革制品的 村庄或集镇。位于西坪西部的大小 坊城当系规模更大更集中的手工 业作坊集镇。

“皂”字在古代除有“黑色” 的意义外，尚指奴隶。北魏在平城 建都，其间经常与外族发生战争， 并俘获大批俘虏，有时一次就获数 万之众。如太祖拓跋硅在公元399 年（天兴二年）与高车（即敕勒族）的 一次作战中便俘获“七万余口，马 三十余万匹，牛羊四十万余。”北 魏对于这些俘虏的处置方法是以 奴隶的身份让他们专门饲养马匹 或从事农耕（屯田）,有的奴隶亦可 封为长官，专管奴隶的生产与生 活。这些俘虏往往以片驻札，其驻 地便习称为“皂”，其后便演化为 村名。在大同一带以“皂”命名的 村庄不少。如怀仁的毛家皂，大同 县的倍家造（皂）、邵家皂、孟家皂、 驾遇皂等；在阳高县尚有罗文皂、 马家皂、安家皂、东西李家皂等。

六、 “营”、”铺”、"屯”

“营”为驻军之地——营盘； “铺”为专为传递军事情报及中央 诏令而设置的驿站,一般都设在交 通要道上。大同地区的不少村庄即 以“营”或”铺”命名。这些村庄有 马军营（大同西6里）、三百户营、张 指挥营（两村都在采凉，山西麓）、东 西营（阳高境）、大小二队营（釆凉山 东北麓）。在大同东北沿京包铁路 南北分别有二十里铺、三十里铺、 四十里铺、五十里铺等村。至于因 军队屯田而得名的“XX屯”之类 的村庄在大同市各县更多,限于篇 幅、就不再一一列举了。

七、 徙户与地名

北魏迁都平城后，为了充实 京畿人口，曾多次大规模地强迫居 民（包括部分地方官吏）迁往京都。对 此《魏书》中详有载述。如天兴二年 （399年），拓跋硅一次就“徒六州二 十二都守幸、豪杰、吏民二千家于代 都”。飆些迁来的户或分开或集中 安排下来定居，其后遂成村落。那些 同地集中居住的居民点即以其原籍 命名。这些村落如忻州窑（平旺西）, 蔚州瞳（luan,在文瀛湖东南）、浑源窑 （在丰镇境）等。当然,这些村落的最 早居民不一定就是北魏移民，在明 代亦有过大规模的移民活动，如“洪 洞大槐树”移民时，移人大同地区的 人口亦不少，但以其原籍流传至今 的村名却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