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干河的芦苇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雪转寒芦花蔌蔌，晚风细起波纹縠。”……芦苇以它朴实无华的容貌和在水中旺盛的生长力，为历代诗人所赞颂。

大同桑干河国家湿地公园，最迷人、最为震撼、最让人记忆犹深的、是那茂密的芦苇和一望无际的芦苇花。

隆冬时节，周末的下午，再赴桑干湿地，探望那梦里还在涌动的白浪。

从大同吉家庄到古定桥，顺河而下，一路向东，从峰峪乡旧西堡村北，进入湿地公园的腹地水域景区。 一进大门，湿地旷野已是满眼枯黄，各种展馆房门紧锁、一派萧瑟；只有高大的凤凰展翅雕塑，在太阳的照耀下，格外显眼；昂首挺胸的凤首意连着那四扇金光闪闪的羽毛，在寒风中微微抖动，好像列队欢迎稀客的到来；“唿一唿一唿”的响声，仿佛讲诉着古代凤凰落栖河畔和凤羽到峰峪的美丽传说。

沿着弯弯曲曲的木板栈道，穿过楼台庭榭向河边走去……脑海中浮现出上次游览的情景： 

今年的仲秋，也是第一次游桑干河湿地公园。沿天黎高速南行，跨上桑干河大桥，白茫茫的一片、铺天盖地，瞬间扑入眼帘。紧急停车，站在大桥上，放眼西眺，一望无边的芦苇、在阳光下被微风吹动；芦苇花穗雪花般舞动着，好像大海激荡起白色的波浪，一直延伸跌荡到天边、走出视线…… 

啊！这就是桑干河的芦苇花！真不敢相信，塞北荒野，竟有如此壮美的水乡植物。

湿地的秋天，正是芦苇花开放的旺盛期。不经意间，开的这样浓烈、开的这样恣意！ 除了宽阔的水面，河岸边、浅水处、深水里，茂密、高大的芦苇占居了湿地所有的生长空间；河床上，芦苇茫茫，水巷纵横，构成了狭长、幽深、曲折、辽阔的立体形态；走近芦苇丛林，抚摸着像绵花穗一样的芦苇花，远看是白色，近看却有汝白色、浅黄色、淡青色、还有淡粉色。

迫不及待地坐上一只电动船，在高耸的芦苇里，穿梭、飘游，惊喜地演译着当年白洋淀里“嘎子戏鬼子”的故事。小船轻轻划过，水面泛起层层涟漪，船尾掀起的河水，亲吻着一株株芦苇，如亲吻着沐浴在水里的纤纤淑女，那恬静、素洁、飘逸、飞舞中透着灵气的曼妙花姿，在阳光和水波的映照下、闪耀着五彩缤纷的色彩；淡淡的清香，随清爽的秋风在涓涓缓流的河水里飘荡、逸散……

船手张大哥，熟练地开着船，边介绍湿地公园的情况：“咱们这个湿地公园，是山西迄今为止最大的湿地公园，西起203省道固定桥，东到册田水库西边，北至鱼儿涧栏水坝，南面就是农田防护林带。总面积 4717.89公顷。 湿地公园好处、特别是咱们身边的芦苇，被称为水域的生物林，是改善水生态，拦截上游泥沙、净化河里水质、减少官厅水库泥沙淤积，保障首都北京用水……”浓重大同味的普通话，把简介词倒背如流。

盘绕穿行在芦苇荡里，低头凝视着跟随小船走出芦苇丛林的河水，经过与芦苇的相亲相守和耳鬓厮磨，像要远行别离的恋人，依依不舍、含情脉脉地流向东方……

今天，我又站在河边。置身于阳光灿烂、天空湛蓝、空气清冷的大河旷野。眺望绵延数十里的生态湿地，河水已是结了厚厚的冰层，河面一片银白夹杂着一丛丛棕黄色的芦苇，胸襟顿阔、心旷神怡，油然而生的热流驱赶着身体的寒凉；前段还盘旋嘻戏的白天鹅、黑鹳、海雕、遗鸥、苍鹭、绿头鸭等野生珍稀鸟类、已飞往南方去享受温暖去了；只有一群群觅食的麻雀和几个喜雀、不畏严寒、在岸上枝头和芦苇荡里来回飞跃，冰面上溅起了叽叽喳喳的欢声。

眼前大片的芦苇叶已经枯黄，但扎根水中穿出冰面的茎杆，像卸了装的武士，柔顺中隐含着铮铮傲骨，坚毅地托举着一簇簇稀疏的花穗，昂首挻立在这方冰地寒天中，染渲着塞北桑干河冬天湿地独有景色；寒风瑟瑟，细小的、毛茸茸的、绵絮般的花蕊，随风轻歌曼舞地飘洒在冰面和岸边，没有一点离殇；一片片、一簇簇已经变成牙白色和麦黄色的花穗，为潇杀的冬天呈现出生机和活力。

是啊！芦苇花没有岸上黄花的金黄艳丽、没有沙棘果的火红酸甜、也没有水中的荷花婀娜多姿……它其貌不扬，色不出众，不在乎有没有人欣赏，但它可以入药治病、盖房遮雨、扎扫帚、编帘子，将自己无私地奉献给人们的日常生活； 它远离繁华闹市、守清贫耐寂寞……这不正是人们在纷繁杂复、奔波忙禄生活中、追寻和向往的那种清净和逸致吗！

“墙上芦苇，头重脚轻根底浅。”一句名言涌上心头，是啊，墙上的芦苇，难扎根、根底浅，自然是头重脚轻了。而生长在塞北桑干河中的芦苇，却是扎根深固、杆茎壮实、体态高大，生长恣意而霸气。它集群生、聚众长、根相连、抱成团，繁繁茂茂、蓬蓬勃勃、成林成海、风吹不断、浪打不倒，给人以凝心聚力、众志成城、气势磅礴的壮阔气势和强大的精神感召力！

桑干河的芦苇，虽然外表粗糙平常，但默默无闻、不畏风暴傲立在水中、为净化大地血脉奉献忠诚。

桑干河的芦苇，即使在漫长的严冬酷寒中粉身碎骨，也要用最后的精力把根储能蓄壮，为来年后代厚积薄发、茁壮成长，或自己涅槃重生，在塞北撑起一片绿洲。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太阳使出浑身的力量，流恋着与天地的热度，将最后的余辉洒向南岸恒山山脉的殿山上，用不停的、变换的、炫丽的色彩，奋力驱赶着渐渐弥漫来的幕色……

此时，北风爬过长城，一路高歌猛进，大河哗哗哗哗作响，而冰面上风跌跌撞撞、不停地打滑转圈儿，最后在芦苇荡前停下脚步、像扑倒跪拜一样虔诚！我看到了，看到了！那是冬的感动、风的致敬！

在大河凄冷和孤独中，站立在孤岛“桑干晚渡”的石碑前，把自己站成一棵芦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