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武檄文》的魅力

​初唐四杰之一骆宾王，义乌人。七岁能诗，写下脍炙人口的《鹅》，尝作《帝京篇》，当时以为绝唱。他的骈文亦在才华艳发、词采赡富之中。其初为道王府属，历武功主簿，又调长安主簿。武后时，左迁临海丞，怏怏失志，弃官去。徐敬业举义，署为府属，为徐敬业起草了著名的《讨武檄文》，其站在维护正统的立场上，号召人们起来反对呼之欲出的武周王朝,文辞激烈，铿锵有力。通篇声调平仄，属对精切，文中两两相对，纡徐婉转，给人视觉以美的感受。

当时，已经贵为皇后的武则天对权力的狂热追求、对江山社稷赤裸裸的野心以及在治理庞大国家上表现出来的能力，让人们发现，大唐帝国已经在实质上成为武氏的天下了。“伪临朝武氏者，性非和顺，地实寒微。”篇首，即一语中的，指出武则天非法窃取朝中大权。“潜隐先帝之私，阴图后房之嬖。”“潜隐”对“阴图”，骆宾王慷慨陈词，笔锋犀利酣畅。“加以虺蝎为心，豺狼成性。”《资治通鉴》载，武则天亲手扼杀骨肉嫁祸王皇后，一向庸懦的高宗在废后立后一事上，表现了他绝无仅有的刚毅。李治的一意孤行，让他不得不接受一而再的丧亲之痛。武则天成功取得后位，“犹复包藏祸心，窥窃神器。”因而，太子李弘饮鸩，李贤幽之。如果说武则天“燕啄皇孙、龙藜帝后”是为了迈上女皇的宝座，而“杀姊屠兄”绝非不爱手足，从欲立武姓子侄可见一端，“弑君鸩母”则属罗列的莫须有的罪名，也许是诗人为了语句的工整。本段大量使事用典，抒复杂之情，论难言之事，枚举武则天罪状，是此文最精彩的部分。如此 “不堪的骂文”，令朝堂上的王公大臣羞愧难当，武则天却无动于衷，专注于欣赏美文，字斟句酌，拍案叫绝。

檄文的第二段，声明徐敬业作为“皇唐旧臣，公侯冢子”，在国难面前义不容辞，顺应天下人心，高举讨贼旗帜，目的在于清除妖孽。同时以极度夸张的语言，着力渲染起义部队的军容、实力、士气、声威。“班声动而北风起，剑气冲而南斗平。喑呜则山岳崩颓，叱咤则风云变色。以此制敌，何敌不摧？以此图功，何功不克？”感情充沛，气势磅礴，极具鼓动性。《新唐书》载，“旬日，兵十余万。传檄州县，疏武氏过恶，索状类太子贤者奉之。”而实际上是，几日聚集的十余万兵马，仅在短短三个月时间便付于落花流水。《资治通鉴》说徐敬业等：“各以失职怨望，乃谋作乱，以匡复庐陵王为辞。”正如武则天评议的那样：“骆宾王的文章固然了不起，但徐敬业的武功却未必匹配得上。”

第三段语重心长循循善诱，“公等”“言犹在耳，忠岂忘心？”责之“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至此，终于让武则天矍然叹曰：“宰相安得失此人？”骆宾王下落成了千古之谜，一说在兵乱中被杀，一说是逃亡，总之，惊世奇才的满腹经纶在这篇檄文里戛然而止。武则天作为中国历史上唯一的女皇，虽然重用酷吏，排除异己，但在执政长达半个世纪里，形成强有力的中央集权，社会安定，经济发展，上承“贞观之治”，下启“开元盛世”。让骆宾王在文末豪情满怀的一问也毫无悬念：“请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这正应了那句谶语：唐三代后，女主武王。

若向文中论知己,唯有当年武媚娘。骆宾王有知，也该笑慰平生了。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历史深处的杀伐征战都已化为云烟，只有这篇檄文仍然熠熠生辉、光彩夺目，被选入《古文观止》，引得历朝历代的文人墨客争相诵读。